“你去夏威夷一定要试 poi!”Ross神秘地眨一眨右眼。
“你知道什么是 poi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Poi 是芋头。”
“我吃过芋头! 我们中国也有芋头。 我最喜欢吃芋头糕了。”
“那你也许喜欢 poi做的派,芋头派。” Ross又眨一眨右眼。
我在夏威夷见到了poi,象一撇紫色的泥浆。
当地人把芋头煮熟或者蒸熟,搅成泥再加入水。 味道嘛,也象泥浆。 该死的Ross!
芋头是植物的根部,有大量的淀粉质,象椰子皮一样毛绒绒的。
华人超市里供应大小两种不同的芋头。
小芋头比鸡蛋大一点,灰灰的;上海人喜欢用水煮小芋头沾糖吃。
大芋头比菠箩还要大,深棕色的。
皮底下有一层紫色的膜,肉是白色的,有浅紫色的纹。 大芋头有很多种做法。
我觉得传统的食品要用传统的做法才好吃。
冰淇淋是西方传来的,西方的口味,象香草冰淇淋(Vanilla Ice
Cream),和巧克力饼干冰淇淋(Chocolate Chip Cookie Dough Ice
Cream)都好吃;芋头冰淇淋和抹茶冰淇淋就逊色很多。
同样的,中国的豆浆很好喝,美国人出的豆浆(Soy Milk)
有一种奇怪的味道;有些还加了香草(Vanilla)和巧克力,象一个朋友说的“难喝昏了”。
我没有吃过荔蒲芋头,可是忘不了电视剧《宰相刘罗锅》里李保田狼吞虎咽的精彩镜头。
福建的太极芋泥看起来也很不错,特别是那一段壮国威,灭洋人气焰的佳话感人至深。
台湾人喜欢用切块的芋头打火锅。 广式饮茶供应两款芋头点心:炸芋角和芋头糕。
炸芋角是把猪肉馅,虾仁,冬菇等炒熟裹入厚厚的芋泥,放入油锅炸至金黄色;成品表面酥脆,内部软滑,夹杂着可口的馅。
茶楼的芋头糕面粉太多,芋头太少了;我奶奶的芋头糕好吃很多。
我刚来美国的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,逢年过节常常随两位老人去饮早茶,然后去唐人街采购做芋头糕的材料。
奶奶在前面边走边拣,我拿着朔料袋跟在后面装,爷爷则提着已经买好的东西在一旁等着。
做芋头糕的东西很多:粉面芋头,粘米粉,腊肠,腊肉,叉烧,南乳,虾米和鲜虾。
大概每3磅芋头需要用10安士的粘米粉。
腊肠,腊肉,和叉烧要带肥的,蒸的时候肥油流出来糕才好吃。
南乳是广式的红腐乳。
蒸芋头糕是一家人的大事。 周末一大早爷爷就把蒸糕的器具拿出来洗干净。
吃完早饭,就开始忙了。 奶奶是总指挥,我忙前忙后地打下手,有时也帮帮倒忙。
每当我捧着芋头笨拙地削皮,大人就会推开我:“鸡手鸭脚的,走开!”
切东西少不了我,奶奶常夸我切得有耐心。
那天有很多东西要切:芋头,腊肠,腊肉,和叉烧。 虾米要用温水泡软,然后切碎。
鲜虾去壳,挑出虾肠,泡盐水片刻使其变爽,切段。
奶奶总是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,有时也叮咛几声:“戴手套,不然切芋头手会痒。” “不要切得太小了。”
配料要过油。 烧热锅,加油。
放入腊肠,腊肉,叉烧,虾,和虾米炒熟,用生抽,糖,盐,胡椒粉,和料酒调味。
烧热另外一口锅,加油。 下南乳搅碎,放入芋头,加水适量煮至水干。
粘米粉要用温水开:先倒少量水入粉内搅拌到没有粉团,再倒入其余的水。
把芋头和一半的配料倒入粉浆里搅匀,搅得越匀越好。
这道程序很吃力,因为盆里有很多东西。
最后把粉浆倒入蒸盆,把剩下的配料均匀地铺在粉浆上面。
蒸糕要烧开水,大火蒸一个钟头。
蒸糕的时候,奶奶总是对着炉子出神,我乖乖地坐在旁边。
有时候,她会跟我聊几句:“我做媳妇的时候,每次蒸糕我婆婆也做和我今天同样的事情。”
我是在北方的机关宿舍长大的,我会央求奶奶教我做那些好吃的广东美食。
可惜后来奶奶年纪大了,很少下厨房。 我不久也搬走了。
直到爷爷和奶奶相继去世,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两位老人那么亲近了。
想起来我还是很怀念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。
开锅的时候是最高兴的。 掀开盖子,一股热气腾腾的糕香迎面扑来。
浓郁的南乳和软绵粉嫩的芋头是绝佳组合,象一个清纯的少女披上了风情万种的外套,惹人注目。
糕面上满是金黄的虾米,雪白的虾仁,红里夹白的叉烧,晶莹的蜡肠和腊肉。
糕硬硬的,切开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粒粒的芋头。 奶奶用厨房专用纸(Paper
Towel)把糕上面的水吸干,插入小刀沿着盆边划一圈,分开糕和盆。
等糕稍凉,把一只大盘子面朝下盖到糕盆上。
把大盘子连同糕盆一起倒过来,拿走糕盆,剩下一个底朝天的芋头糕。
再用另一只大盘子把糕翻过来。
蒸好的糕可以直接吃,也可以煎成两面黄吃。
有人吃糕不沾作料,也有人喜欢沾醋,喼汁(Worcestershire
Sauce,英国酱油),或是辣椒酱吃。
奶奶的芋头糕大受欢迎。 我们总是蒸很多糕。
每一次还在蒸着,外面已经等了很多准备拿糕的亲戚朋友;奶奶总是很大方地送糕给人。
不光我喜欢吃,我的那些在美国出生的堂妹们也都喜欢吃。
奶奶的糕有很多配料,用她自己的话说是“舍得下料”。
我的一个叔公总是评论别人的芋头糕“没有料”,而我奶奶的芋头糕则是“够料”。
我试过几次学蒸奶奶的芋头糕,每一次的味道都差一点:不是太硬就是太软,不是咸了就是淡了,不是水多就是水少。
再也找不回奶奶的味道了。
我有一个同事是台湾来的,一个虔诚的佛教徒,号称吃素。
她也抵挡不住我奶奶的芋头糕的诱惑。
她说很想让她嫂嫂也尝一尝我奶奶的手艺,可是每一次还没有到嫂嫂家,芋头糕就已经没有了。
她有一次硬要我教她做芋头糕,结果是把整锅材料全部倒掉。
现在每一次介绍我给别人,她都会说:“我的朋友蒸的芋头糕很好吃;她奶奶的芋头糕更好吃。”